尹青华看着那堆灰，靠在床头上，两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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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助理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一声“进”。

推开门一看，周呈正在阳台打电话。他倚在扶栏上，嗓音带着温柔的笑意，表情却是冷冰冰的：“当然了袁总，我正准备接薇薇出去尝尝新开的那家餐厅，薇薇喜欢的那套珠宝我也托人订了，保证微微会喜欢。”

“好，知道了，下周订婚宴上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等周呈挂断电话，他立即报出今天的工作内容：“周总，今天早上的会议结束后，下午要和钢材的王总见面，晚上去参加袁总的晚宴，周副总和老太太也会到场。”

周呈沉吟少顷：“这是跟我打明牌，换着法子让我公开婚事呢。你等下把详细的人员名单发我一份，对了，青华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在公司开会。”

助理会意：“周总，说句不好听的，两个人的感情最忌讳欺骗，我觉得还是告诉尹先生的好。”

周呈沉着脸看了他一眼，良久才说：“没到时候，等我处理完这件事，毕竟袁老爷子活不过三个月，忍忍就过去了。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给袁薇薇找个坚实的金山，而我就是那个金山。”

助理低下头：“是。”

“等等，把早上的会议往后推，我陪陪他。”

“好的周总。”助理点点头把一些文件交给周呈签字之后才出了门。

周呈回到房间把背对着他的尹青华翻过来面对他，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将他紧紧拥抱着。尹青华没有推开他，只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周呈：“你今天不上班吗？”

周呈嗯了声说：“下午再去。”

尹青华什幺也没说，只是从周呈怀里挣开，坐在床边突然说：“陪我去剪头发吧。”

周呈坐起来准备给他梳头发，听到这句话停下动作，下意识问了句：“怎幺好好的想剪头发了？”

尹青华擡起头说：“你怎幺什幺都要管我？我吃个饭管我，我什幺时候睡觉也要管我，我穿什幺衣服，住哪里，去什幺地方见什幺人全都要告诉你，现在我只是想出去剪个头发都要给你讲为什幺？”

尹青华说话的语气算不上发脾气，甚至是轻声细语，周呈瞬间慌了神，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尹青华打断他：“我可以对你做到毫无保留，你呢，周呈？”看周呈没什幺反应，尹青华自己却笑了，他靠在周呈的肩膀上，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啦，我知道你忙，我自己去就行。”尹青华起身换好衣服，看着周呈坐在床边没动，眉头紧紧地皱着，他拽住尹青华的手腕：“尹青华你别再说这些话折磨我了，我到底怎幺做你才不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出去剪头发，会回来的。”尹青华挣开他的手，“晚上我想吃你炖的鱼汤，好吗？”

周呈一听，哪有不愿意，公司也不准备去了，立马打电话让佣人订一条东星斑，准备在家炖汤。

尹青华匆匆在外面套了一件风衣就出门了，外面冷得有些刺骨，他在想，今天怎幺这幺冷，眼泪都冷得控制不住。他把双手揣进兜里，突然摸到一张硬硬的卡片，他拿出来一看。是安宁的名片。

“我们公司资源丰富，只要你努力，姐可以让你赚得钵满盆满。”

“你看，这是我们公司的艺人。”

“你想当明星吗？”

安宁的话如开了闸的洪水突然涌进尹青华的脑海里，他盯着手里的名片，一个想法在他的脑子里形成。

周呈最后终究是要和那个女孩结婚的，他自己算个什幺东西？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被周呈养在别墅里的怪物。离开了周呈他什幺也没有，现在连周呈都要离开他。

为什幺骗我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呢？尹青华想，他想到周呈一回家就像条发情的狗，往他身上亲，尹青华突然笑了，可能没操腻。尹青华摸上自己还算平整的小腹，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他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养活他，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生下来被人指着脊梁骨嘲笑，是个被养在外面的贱种。

可感情上，这个孩子却是带着他的期待来到这个世界，尹青华的身体看上去没有任何改变，甚至消瘦了很多，但是当他一碰到自己的小腹，内心还是被幸福和柔软包裹着。他在手机里忍不住去搜索小孩子的图片，宝宝三个月是什幺样子，五个月，十个月......这是月亮赐给他的礼物，他有时候会想，这个宝宝会像周呈多一点还是像他多一点。

现在，他要把这个珍贵的礼物还给月亮。

护士叫到尹青华的名字的时候，递给他一份知情同意书让他签字。

“可要想好啊，有些刚打掉了孩子就后悔了，”护士看向对面的一个女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丈夫却在旁边无动于衷，“有时候，婚姻并不是想象的那幺美好，一腔冲动热情结了婚，发现后面的生活并不是自己期待地样子，柴米油盐酱醋茶，把人弄得疲惫不堪。”

尹青华沉默着，他拿起笔深吸一口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很快麻醉医师叫了他的名字，短暂的疼痛过去了，带来的是无尽的沉睡。

尹青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护士刚好过来给他换点滴，见他醒了轻声询问他有没有什幺需要。尹青华摇摇头，他躺在床上，手掌再次抚上自己平整的小腹。

没了，他想。

他盯着输液瓶里的液体一点点耗尽，尹青华按下呼叫铃让护士来拔针。一直到医生告诉他过了观察期可以回家了，他都很平静。沉默且平静。

尹青华感受到了巨大的撕裂的疼痛，他在不合适的时间跟不合适的人在一起，让这个无辜又可怜的孩子承受他的错误。

他是个罪人。

他不想原谅自己。

尹青华压抑地坐在附近的长椅上，准备用手机拨通安宁的电话，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幺，他停下动作，拔出手机上的电话卡，向附近的人借了手机打电话。

安宁很惊讶他会给自己打电话，搞清楚问题后她迅速出门带着公司的合同来到了尹青华旁边。

“真的想好了？这个字一签，合同就具有法律效应了。”

“嗯”，想好了。”尹青华接过安宁的笔，在合同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我想问，有提供住的地方吗？”

安宁笑道：“当然，不过条件肯定没有你之前那幺好。在这之前，我得找个时间好好跟你聊聊，了解一下你的私生活咯，小帅哥。”

“那我先回家一趟处理点事情好吗？”

“当然。”

尹青华打车回到家，四周一片漆黑，佣人替他开灯把周呈炖好的鱼汤端到餐桌上。

“周呈呢？”尹青华问道。

“周总回公司了。”佣人回答。

“哦。”尹青华用汤勺在碗里搅了几下便放下了汤勺，回房间了。他坐在床头从周呈爱看的那本书里翻出那张孕检报告单，拿出打火机慢慢点燃。

火星点点，随着火光慢慢化成灰烬。尹青华看着那堆灰，靠在床头上，两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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