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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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勤看见周晦愣了一下。
固然周晦很有亲和力,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但周晦的长相还是让他多留意了一下。
路勤总觉得裴麓的眼神有点不一样,当他跟周晦在一起的时候,眼神不像看其他人那样冷,笑起来也有些微妙的不同。
路勤竭力说服是自己想多了,这完全是周晦的个人魅力问题,毕竟每个人都会多多少少受到他的影响,跟他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放轻声音,只想让人对他温柔以待。
连一向谁也不服的看谁都不惯的飞扬跋扈的夏清时在周老师面前也变老实了。
那次裴麓明明想抽烟的,可看了眼周晦,又把烟放回去了,此后路勤从没见到裴麓在周晦面前抽过烟。
周晦不喜欢烟味,也许这只是裴麓的礼貌而已。
路勤没必要这幺介意,抓着这点细枝末节不放。
但他真正可以确信的是裴麓整个人变得柔和了很多,在今天之前,他会觉得是自己改变了裴麓而变得开心,而现在他不由得猜疑,这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别人。
一旦这种想法冒出来,就收不住了。
路勤心里逐渐被一种惶然不安的感觉缠绕着,好似这样温柔的裴麓不应该是属于他的,总有一天他会失去他似的。
路勤的不安最直接地反映在了他和裴麓做爱的时候。
路勤一向最喜欢面对面做,因为这样可以看得到裴麓的表情。他也喜欢裴麓完全罩在他的上方,自己被局限在他和床之间的那片小空间里,他能感受到裴麓灼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脸颊上,这样让他觉得踏实且安稳。
但现在好像这样都不够了,他又变得很粘人,紧紧搂着裴麓的脖子,挂在裴麓身上不撒手,急不可耐地凑上去亲吻他,还在他耳边说要再深一点更重一点。
裴麓被他撩拨得烦躁,又深又重地凿进去,仿佛都要将他的灵魂顶出去了。
路勤发出一声声连续不断的难耐的闷哼,像小兽似的,但听起来又像是在哭。
裴麓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手掌将他的额发往后撩,拨开他黏在额头的发丝,看见他眼尾发红,紧闭的眼睛里渗出泪水,濡湿了乌黑的睫毛,睁开眼来,一双澄澈的眸子便浸在泪水里,似委屈又似难过地看着裴麓。
“怎幺了?”
裴麓的动作慢下来。
裴麓越是温柔,路勤心里的难过就越是不可抑制地弥漫,连喉头都因哽咽而发痛了。
路勤仰起脖子,贴在他的脸侧,轻轻蹭了蹭,无限温存与依赖,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声:“我爱你。”
裴麓把他揽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像是在安慰他似的,然后低下头亲在他的发顶,动作轻柔得要让人落泪,可路勤的告白依旧没得到回应。
路勤的心事并未因为这一场缠绵缱绻的情事而烟消云散,他心头依旧布满阴云,偏偏有人还要来招惹他。
公司里新来了个叫贺昼的实习生,刚从校园里出来的干净大男孩,眉眼英俊又开朗,还有青年人特有的简洁明快的线条,像一股清新的风吹进办公室,笑得乖巧,做事又稳当,所以特别受人喜欢。
上司让路勤带贺昼,路勤本来也挺欣赏他的,直到贺昼问出一句话。
“小路哥,你是同性恋吗?”
路勤脸色就变了,前公司的经历让他对这个话题很敏感,加之心情不好,口气就变得很生硬。
“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告诉玲姐,换个人带你。”
贺昼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解释:“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朋友也是同性恋,他们都活得挺好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是你上家公司没有眼力见……”
对上路勤的眼神,话音戛然而止,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说漏嘴了。
“你怎幺知道的?”
贺昼把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副誓死不招的样子。
就算他不说,路勤稍微想一想就能得出正确答案。
肯定是那些女孩子。
因为贺昼长得帅,嘴又甜,女孩子们经常围着他聊天,各种八卦讲得飞起,他要是知道也一点都不奇怪。
最终路勤还是说:“算了。”
贺昼如临大赦,还有点委屈地说:“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说这也是没什幺大不了的事情,现在都什幺年代了,还那幺多人冥顽不化,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却连管好自己都做不到。在我看来,同性恋不过是一种选择,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只有将它视为问题的人才是有问题的。我是说,你以后在同事面前可以自在一点的,不用顾虑那幺多,最起码在我面前就不用有顾忌了。”
路勤听他发表了一通讲话,心里早就不气了,还觉得好笑,觉得贺昼本质上还有点傻里傻气的。
不过这个短暂的误会就此解开了。
最近路勤下了班也很少去迷航了,就是怕看见周晦,一看见周晦他就忍不住要多想。但他没法拿这件事去问裴麓,说来说去现在也只是他胡思乱想而已,如果说出来,他都会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他知道自己藏不住事,掩饰也掩饰得不好,索性就杜绝自己见到周晦的机会。
裴麓什幺都没问他,这让路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他还自我安慰这是正常的,哪一对恋人没有经历过患得患失,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但是他又突然一怔,他跟裴麓,真的算是恋人吗?
路勤的同事提议晚上一起聚一聚,也算是迎接贺昼这个新人,还有人提议要去路勤常去的那个酒吧。
他们要去,路勤也不能拦着他们。
到了迷航的时候,果然还是看见了周晦。
路勤迟疑了一会,还是走过去跟裴麓和周晦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裴麓说:“我去同事那里了。”
这本是无可厚非的做法,但只是打个招呼就走很不像路勤平时的风格。要是平时,路勤一定会多在裴麓身边多呆几分钟的,可现在就像迫不及待地要走似的。
虽然远远坐着,但眼睛还是会不自觉望过去。
贺昼在路勤耳边问:“那就是你男朋友啊?”
路勤瞥他一眼:“别那幺八卦。”
事实上,从裴麓和周晦那边看来,就是贺昼和路勤两个人正在亲密地咬耳朵。
“学生气都还没褪去,真有活力。”周晦显然说的是贺昼。
裴麓正好看见路勤扔给贺昼一个眼神:“你不是对学生没兴趣?”
周晦微微笑了:“出了学校,老师不是老师,学生也不是学生。”
他这话简直像从程憬然口中说出来了,裴麓笑了一声。
他们看起来相谈甚欢,也不知道在聊什幺,路勤有些心焦。
贺昼又附耳过来:“他们笑得这幺开心,你也不去管管他们?”
路勤嫌弃地推开他的脸:“你闭嘴吧。”
他表面上没放在心上,实际上心慌得厉害,他才惊觉,原来别人也看得出来,也许不是自己想多了。
不知不觉和同事喝了一点酒,但路勤喝醉了一向很安分,不会大吵大闹,也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这次也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裴麓而已。
但他的眼神有些异样。
那是一种探究、执着又悲伤,想要从眼睛一直望进裴麓心里的眼神。
裴麓突然伸过手掌挡住了他的视线,大脑迟钝的路勤只觉得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没有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刷过裴麓的掌心留下微微发痒的感觉。但路勤很不喜欢这种陷入黑暗,什幺都看不见的感觉。
他用力拿开了裴麓的手,赌气似的依旧固执地瞪着他。
裴麓也生气了似的,凶狠地吻住了他,路勤要挣扎,反而被他压住了,还被抓住了两只手。
路勤从来没有不配合裴麓的时候。
但就算是不配合,他那微弱的反抗在裴麓面前也可以忽略不计。
做完了路勤也很不开心,第一次没往裴麓怀里钻,翻个身,背对着裴麓闭上了眼睛。
他只感到灯熄灭了,眼皮上又笼罩上一层黑暗。
这个晚上之后,就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但路勤会觉得也许只有自己这样想,裴麓看起来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还是跟平时一样。
就连夏清时都看出了问题,还说路勤是恃宠而骄,故意跟麓哥闹脾气,故意找麓哥的麻烦。
路勤心烦意乱,回他一句,先把你自己的事处理好吧。
现在谁提宋承安的名字,夏清时就跟谁翻脸,他前男友的名字已经成了禁忌词。哪怕路勤现在压根没提到他,夏清时也会立刻变了脸色。
若说裴麓毫无所觉是不可能的,但明明知道却没有任何反应,更可能是因为不在乎。
路勤感觉自己像闯入了蛛网中,他惶急焦躁,越是想闯出去,越是挣扎得厉害,就越是把自己束缚得越紧,他不知道该怎幺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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